关于语言的杂想

    最近在看西西弗神话,有一些感想。
    首先,其实没看多少,但是真的是看的很费劲,很头疼。因为,实在是看不明白,这个看不明白我感觉或许不是因为我理解不了,或许是更深层次的无力感。加缪所描述的荒谬感我觉得我应该再能感同身受不过了,我也是通过一些其他途径发现荒谬感这一说法,然后顺着源头找到了加缪。但是结果很沮丧,因为翻译的实在太生硬了,主谓宾都不全,单从词的翻译看来或许还好,但是一旦汇成一个句子,看起来还真的很“荒谬”。或许对于小说来说,翻译错一点不要紧,某种程度上来说小说的“容错率“比较高,因为信息密度不高,但是对一部讲哲学的散文来说,差之毫厘,谬以千里。
    从另一个角度来看,翻译确实是很难,不同语言之间的表达其实不是一对一的映射。不是说其他一个语言的词映射成中文就是一定是某个词,要是这样,那翻译器的代码我都能写。很多情况是多对多的,比如同样是表示秋天,英文有fall,有autumn,而fall还有"落"的意思,除了映射秋这个季节本身,还额外附带“萧条“、”伤感“、”衰落”之类的主观情感体验,可能上下文语境稍微有点差异,译文的词就有不同的选择,所以翻译更要求,你要想翻译,首先你要完全读懂,明白作者想表达什么,然后翻译。但这是最理想的情况,翻译不可能不带主观感受,你看到的本来就已经是一个二手的理解了,可能区别不大,也可能面目全非,所以有条件有能力的话看书最好还是看原版…
    上面是从翻译的角度说,从写作的人的角度来说,也不能说没有责任。我发现文学家写的哲学感悟往往和哲学家写的哲学感悟是不一样的。这是感性和理性的区别。感性放佛天生就带有美学的有色眼镜,而作者可能是最为感性的群体之一,而且美学往往一点都不直白,很隐晦,很“曲折”,很多层的转义。所以作家写一个东西的时候,他不会很直白的去写,而是很扭扭捏捏去描写。比如西西弗神话里面有一句很著名的话,“荒诞感,在随便哪条街上,都会直扑随便哪个人的脸上”。初一听,这个表达好牛逼,但是仔细想,应该是想表达荒诞感每个人都会有的对吧?但是我也不敢很肯定是这个意思。于是,无形中增加了我们理解的成本,甚至误解的概率,当然,这种表达是很“美“的,是文学家所追求的。但是哲学家是很“吝啬”的,他们往往单刀直入,直白的让你怀疑这个东西我所理解的真实是他们想表达的吗,所以我感觉哲学家是很理性的,很有逻辑性的。
    更深层次的 —— 我们可以说都是“巴别塔“惹的祸。圣经有个广为流传的神话,就是古巴比伦人想建造一个能通天的巴别塔,由于大家语言相通,同心协力,高塔直插云端,彷佛没多久真的可以通天了,上帝看到了,就很愤怒,降下灾罚,让人们的语言不再统一,人与人之间难以直接交流,于是最终塔就半途而废了。结合上面说的那些问题,不都是语言的问题吗?语言作为信息的一个载体,两个人要交流,需要一个人写或者说,这个是把自己所想用语言表达出来,这个是表达能力,是编码器,另一个人需要把文字翻译成内心的感受,这个是理解能力,是解码器。编码器和解码器都不是完美的,所以信息就肯定会有失真。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争吵,很多时候大家表达的东西同一个意思,只不过我编码有问题,或者你解码有问题。同时这也是为什么同一个文化环境下的人之间互相好理解些,因为大家的编码和解码的算法差不多啊,所以误解的概率就小。这还是同一种语言,不同的语言之间还要加了一层“翻译“,那更是痛苦。不得不说,上帝的这个惩罚真是狠,从此没有人能完全理解另一个人,每个人都在信息的孤岛上自说自话…
    关于语言我隐约还有另一个感觉,现在还不是特别明显,但是已经有了一点迹象。就是我感觉很多时候很多哲学或者终极问题本身,其实就是陷入了语言理解的死循环中。佛法中的一个句式“佛说某某,即非某某,是名某某”,名指的是语言背后的抽象概念,诸子百家就有一个“名家”是专门研究这个的,这个“名”很关键,代表语言所表达的本质。越来越感觉语言是限制我们更深刻理解世界的阻碍。语言是个很高效的理解事物的办法,利于知识的传播,但是表达的准确性是很不够的,以致于我们越来越深陷于语言表面所描绘的描绘的事物。佛学对这一方面的研究很深,对语言很警惕,很多看起来很玄乎的佛学对话其实就是一个意思:我不能说,因为我说的佛法和你理解的佛法肯定不是一个东西,甚至当我说出“佛法”的时候,就错了,佛法本身的定义可能我和你都有差别。“凡所有相,皆是虚妄,若见诸相非相,即见如来”。     然后我又想到了禅宗里面讲究顿悟,刚开始我始终理解不了顿悟是什么感觉,有人说,顿悟的感觉就是:有人一直和你说和牛很好吃,特别好吃,你知道了,你也觉得和牛好吃,但是你真的知道吗?直到有一天你真的吃到了和牛,你才感觉到,真他妈好吃!之前我根本就不知道原来是这种味道!大概顿悟就是这种感觉吧。这或许还是语言的锅,好吃有千万种,我无法通过一个“好吃”,准确表达我的感受……这是永远做不到的事。
    这样越思考就越悲观了,有时候会幻想在圣经的世界里面,上帝发怒之前,人们是怎么一种状态呢,我更愿意相信他们之间连语言都没有…..或者有一种能百分百交流的语言,那真的就是世界大同了,真这样还有人类做不成的事情?难怪上帝会害怕。     我相信在很遥远的未来,人类会以另一种形态存在,不在以“语言”这种低效的沟通方式交流,或许那时候,各种“孤独感”、“虚无感”、”荒谬感“就会消失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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